十一娘接過紙片，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記號，有些像是雞爪印，卻又自成一套系統。她心中一動：“你不識字？”
“是......”施仁宗低下頭，聲音裡帶着幾分羞愧。
“不過你很用心。”十一娘將紙片放在桌上，目光柔和了幾分，“我那五百畝坡地，你可有把握管理？”
施仁宗眼中閃過一絲喜色，但隨即又黯淡下來：“夫人是嫌我做得不好......”
“恰恰相反，”十一娘打斷他，“正因為你做事認真，我才想把更重要的事交給你。這坡地雖然現在荒着，但只要用心經營，必能有所收穫。”
安排完施仁宗，十一娘又喚來沈蘭江和庄長仁。沈蘭江雖年輕，但做事利落，適合管理那片沙地。庄長仁為人老成，便交給他打理金魚巷的宅子。
待人都散去，瑪瑙收拾着桌上的茶具，欲言又止：“那柳懷德還在惦記着香露鋪子......”
“不必理會，”十一娘搖搖頭，“京都城裡只有兩間香露鋪子，這背後必有緣故。況且，”她頓了頓，“我最厭惡仗勢欺人這種事。”
她走到窗前，推開一條縫隙。寒風裹挾着幾片枯葉鑽了進來，茶香頓時被衝散。十一娘望着遠處灰濛濛的天色，眸中閃過一絲思索：“等二夫人回來，再商議此事吧。”
瑪瑙見她神色凝重，也不再多言，只是將炭火添了添。屋內重新暖和起來，茶香又慢慢漫了上來。
窗外的風聲嗚咽，似在訴說著什麼。十一娘站在窗前，思緒卻已經飄遠。香露鋪子背後的故事，恐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。但既然二夫人還未回來，這事也不急在一時。當務之急，是要將手上的這些產業理順。
她轉身回到桌前，取出一張白紙，開始仔細記錄今日的安排。每一筆都要精打細算，每一分錢都要用在刀刃上。這才是經營之道，而不是像柳懷德那般，只看到表面的繁華，就想着一步登天。
冬至這天，十一娘站在矮凳上，小心翼翼地將司禮監送來的“百日迎春圖”掛在東次間的粉牆上。窗外寒風凜冽，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，為整個京都披上了一層銀裝。
“再往左邊一些。”沈明宜放下手中的書卷，抬眼看着忙碌的妻子。十一娘戴着太夫人賞的白狐皮卧兔兒，襯得她的面容愈發嬌嫩。她微蹙着眉，專註地調整着畫軸的位置。
“這樣可以嗎？”十一娘回頭詢問，髮髻上的珠釵隨着動作輕輕晃動。
沈明宜起身走近，仔細端詳了一會兒：“嗯，差不多了。”
十一娘拍了拍手上的灰塵，眼中閃過一絲思念：“記得小時候在家，父親每年冬至都會畫一幅梅花圖，整整八十一朵梅花。每天塗一瓣，等到全部塗完，春天也就來了。”
屋內炭火正旺，溫暖如春。沈明宜看着妻子略顯落寞的神情，輕聲道：“比起這司禮監的死板玩意兒，岳父的梅花圖確實更有意思。”
“要不...”十一娘轉過身，眼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芒，“咱們把這個換到您書房去？這邊貼梅花圖？”
沈明宜不禁想起最近十一娘總往他書房跑，藉著看書的名義，其實是在打量那些兵書和人物傳記。見她興緻勃勃的模樣，他不由得微笑：“也好，司禮監的東西確實更適合擺在書房。”
正說話間，小廝進來稟報：“侯爺，粥棚已經搭好了，三爺派人來問您要不要去看看。”
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，城外的饑民紛紛湧向京都。長興侯帶頭在城西昌平門外設立粥棚，沈家的粥棚就設在安西侯林家旁邊。沈明宜聞言就要動身，十一娘連忙取來水獺皮斗篷給他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