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漸深，屋外的雪勢卻越來越大。炭盆里的火光映照着兩人的身影，將溫暖的氣息籠罩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。十一娘拿起針線，靜靜地綉着一件冬衣。沈明宜坐在案前批閱公文，時不時抬頭看她一眼。
這一刻似乎很安寧，但十一娘的心裡卻始終縈繞着十姐的事。她知道，在這個時代，女子的命運往往脆弱如螻蟻。即便是出身富貴之家，也未必能夠掌控自己的人生。
院子里的梅樹上，積雪壓彎了枝頭。十一娘透過窗欞看着外面，忽然很想念父親畫的那些梅花。那時候的冬天，雖然也冷，卻總是充滿了希望。
“粥棚那邊都安排好了嗎？”
沈明宜忽然聽見十一娘問起自己熟悉的事情，眼底浮現出一抹滿意，在昏暗的燭光下，他的神情顯得格外柔和。“粥棚都已經搭建完畢，明天一早就能開始施粥。各家準備的糧食足夠支撐一個月。”
寒風從窗欞間溜進來，吹得燭火搖曳不定。十一娘裹緊了身上的狐裘，輕輕點頭，柔聲說道：“只要能熬過這個寒冬，來年春暖花開時，一切就都會好起來。”說這話時，她下意識地往窗外望去，那裡漆黑一片，只有幾點零星的燈火在風中晃動。
“我們院里派了誰去幫着煮粥？”沈明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，茶水已經有些涼了，但他似乎並不在意。
十一娘回過神來，嘴角掛着溫婉的笑意：“是魏媽媽。二嫂那邊派了衛媽媽，三嫂是顧媽媽，五弟妹讓方媽媽過去。”她一邊說著，一邊讓丫鬟換上新的熱茶。
沈明宜微微點頭，目光落在裊裊升起的水霧中。十一娘喚來夏初給他更衣，看着丫鬟們忙碌的身影，她的心思卻早已飄到了別處。
這個冬天格外的寒冷，十一娘用手爐暖了床褥，小心地服侍沈明宜躺下。帳簾放下的剎那，她察覺到丈夫的目光在自己臉上停留了片刻，但很快就轉向了別處。
次日清晨，寒氣逼人。海媽媽帶着幾位媽媽來到粥棚時，天還蒙蒙亮。下人們眼尖，遠遠就看見轎子過來，連忙圍上去接應。寒風中，她們的臉頰被凍得通紅，卻都笑容滿面。
粥棚里特意搭了個避風的小隔間，幾位媽媽圍坐在裡面。顧媽媽手腳麻利地掏出葉子牌，眼中閃着狡黠的光芒：“總不能幹坐着，不如玩兩把？”
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海媽媽身上。如今是三夫人當家，海媽媽雖然是太夫人身邊的掌事媽媽，卻也不好掃了顧媽媽的面子，含笑應允。牌局很快熱鬧起來，幾位媽媽說說笑笑，倒也驅散了些許寒意。
施粥時辰到了，幾位媽媽收了牌，來到粥棚前督工。衙役揮舞着鞭子，驅趕擁擠的難民排隊。寒風中，飢腸轆轆的難民們瑟瑟發抖，卻依然秩序井然地排着長隊。
有領到熱粥的難民跪在地上，對着粥棚里穿着體面的媽媽們連連叩首。這樣的場面，任誰心裡都會生出幾分得意。海媽媽的臉上露出慈悲的笑容，吩咐下人給跪着的難民披上一件舊衣裳。
晚上回到房中，魏媽媽繪聲繪色地將這些告訴十一娘。屋內炭火正旺，將室內烤得暖融融的。
“既然如此，這幾天就辛苦媽媽了。”十一娘輕聲說道，手中的綉針停頓了一下。
“夫人放心，我會和其他幾位媽媽互相照應的。”魏媽媽應道，卻沒有立即退下。
她猶豫片刻，又壓低聲音問：“夫人，侯爺明日去葉姨娘那裡過夜，要準備些什麼嗎？”
十一娘的手一顫，綉針險些扎到手指。她強自鎮定，面上不動聲色：“侯爺沒說什麼特別的。我在想是否該準備幾件衣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