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，寒風刺骨。施粥的隊伍在院中重新排列，蒸騰的熱氣在冷空氣中飄散。
“韓媽媽，您倒會討好正院的人。”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響起。說話的是個面帶妒意的年輕媳婦，她不滿地嘟囔着：“正院的人施粥每天有三十文補貼，我們前院的倒好，白乾活！”
韓媽媽的手一抖，差點打翻手中的粥碗。她強自鎮定，壓低聲音問道：“誰說的？”
那媳婦得意地揚起下巴，眼中閃爍着揶揄的光：“這可是太夫人親口答應的。我家姑奶奶的大嫂在太夫人院里當差，這話准不會錯。”
此言一出，原本安靜的隊伍頓時沸騰起來。寒冷的空氣中充滿了不滿的議論聲。
“憑什麼正院的有錢，我們就該白乾？”
“就是！每年都這樣，風雪天里還得我們受罪！”
“咱們也不是賣命的！”
韓媽媽暗中使了個眼色，她信任的兩個媳婦立刻從人群中擠出來。
“嚷什麼！想去正院自己想辦法去，在這抱怨有什麼用？”
“就是，做好自己的事不好嗎？”
眾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，但不滿的情緒依然在空氣中瀰漫。
等人群散去，韓媽媽把兩個心腹叫到廚房後的天井。寒風吹得她們的裙角獵獵作響，牆角的枯草在風中搖曳。
“你們去盯着施粥的事。”她壓低聲音，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，“看看有什麼破綻。”
兩個媳婦對視一眼，臉上露出驚慌之色：“韓媽媽，這事不好辦啊...”
“我這也是奉命行事。”韓媽媽意有所指地看向東邊，聲音幾不可聞，“咱們只管做事，其他的不用管。就算出事，也輪不到我們背黑鍋。”
夜色漸深，一個媳婦摸黑來報。她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：“不是糙米，是霉米。上面蓋着好米，下面全是霉的，足有三十多袋。”
韓媽媽眼中精光一閃，隨即又恢復了平靜：“先別聲張，等他們換不及時再說。這事要拿到確切的證據。”
幾日後的一個午後，夜馨因送菜遲誤了各房用飯時辰，鬧得整個正院沸沸揚揚。
太夫人坐在主位上，目光意味深長地掃過三夫人的臉龐。屋內一片寂靜，只有檀香裊裊升起。
三夫人強忍着怒氣趕到廚房，遠遠就聽見夜馨的哭鬧聲：“...欺負我沒人撐腰，想搶我的差事...我去趟茅房的工夫，送菜的人就不見了...有本事去太夫人面前對質...”
廚房裡瀰漫著濃重的油煙味，夜馨站在灶台邊，眼睛紅腫，臉上還掛着淚痕。周圍的婆子媳婦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。
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，已經不是單純的差事糾紛了。
沈家侯府內，夜馨站在屋中，目光炯炯地盯着軟榻上的十一娘，忍不住又往前湊了兩步。
“夫人，您真的不打算管這事嗎？”夜馨的聲音中帶着幾分焦急，“人善被人欺，馬善被人騎啊。您瞧瞧現在，這府里誰還把您放在眼裡？”
十一娘斜靠在軟榻上，眉頭微蹙。窗外的雪越下越大，寒意似乎也順着窗縫滲了進來，讓人不由得有些發冷。
“三夫人掌管着府中大事，連一點米糧都敢動手腳，太夫人包辦諄爺的教導，連您這個嫡母都插不上手。”夜馨越說越激動，聲音都有些發顫，“就連那曾姨娘，也是想來就來，不想來就不來，全然不把您這個正室夫人放在眼裡了！”
屋內陷入短暫的寂靜，只聽得見窗外簌簌的落雪聲。十一娘看着夜馨激動的樣子，心中暗暗嘆息。這偌大的侯府，竟是連一點秘密都藏不住。
“夫人，這次三夫人可是自己送上門的把柄。”夜馨壓低聲音，“若您再不把握住這個機會，以後只怕更難立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