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自己院子，十一娘讓丫鬟們都退下，獨自站在窗前。雪已經停了，月光透過薄雲，在庭院的積雪上灑下一層銀輝。
她想起了自己的姨娘，那個在深宅大院中戰戰兢兢過了一生的女人。姨娘在她來京都之前，握着她的手說：“十一，做人要懂得審時度勢，該忍的時候要忍，該退的時候要退，莫要把自己逼得太緊。”
當時她不懂，現在卻愈發明白了母親的良苦用心。
院子里傳來腳步聲，是沈明宜回來了。十一娘示意丫鬟們不要聲張，親自為他打開房門。
沈明宜的衣服上還帶着寒氣，臉色陰沉得可怕。十一娘給他倒了杯熱茶，靜靜等他開口。
“你說得對，”沈明宜沉聲道，“那些米確實不能給災民。”
十一娘輕聲問：“侯爺準備如何處置？”
“我已經讓人去準備新米了。”沈明宜喝了口茶，“至於三房那邊...”他頓了頓，“你說得對，暫時不要聲張。”
十一娘點點頭，沒有再說什麼。有些事，不說破反而更好。
夜更深了，府中逐漸安靜下來。十一娘躺在床上，卻怎麼也睡不着。她知道，這件事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。三夫人背後必然沒有這膽子，肯定還有其他人參與。
但現在，她能做的就是等待。等待合適的時機。就像母親說的那樣，該忍的時候要忍，該退的時候要退。
只是不知道，這場隱忍，要持續到何時才是盡頭。
沈府高大的圍牆外，積雪已經沒過了半個腳背。院中的老梅樹在風雪中傲然挺立，枝頭點綴着零星幾朵紅梅，為這片銀裝素裹增添了幾分生機。檐下懸挂的大紅燈籠在寒風中搖曳，映照着庭院里來來往往的丫鬟僕役。
太夫人房內，暖爐燒得正旺，驅散了室外的寒意。屋內擺設簡單卻不失華貴，几案上的香爐裊裊升起一縷檀香，令人心神安寧。
“大哥，你又拿我開玩笑！”沈嗣敏氣呼呼地站起身來，圓潤的小臉因為生氣而漲得通紅，“那天我真的在練劍，不是在玩夫子的戒尺！”
“好好好，我們三弟說什麼就是什麼。”沈嗣智單手撐着下巴，嘴角噙着笑意，眼中閃爍着促狹的光芒，“三弟文武雙全，連夫子的戒尺都能當劍使。”
一旁的沈嗣禮忍不住笑出聲來：“三弟，你那天的姿勢確實像在玩耍。”他一邊說著，一邊用手比劃了一個誇張的動作。
“你們兩個！”沈嗣敏氣得跺腳，轉身就要去抓沈嗣禮。
太夫人看着幾個孫子打鬧，非但不覺得吵鬧，反而露出慈祥的笑容。她的目光掃過站在一旁的十一娘，朝她點了點頭。
十一娘雖然站在原地侍奉，心思卻早已飄到了遠處的粥棚。這樣的鵝毛大雪，沈明宜在昌平門那邊該如何應對？那些衣衫單薄的災民又該如何熬過這個寒冬？
就在她出神之際，林海快步走了進來：“太夫人，三夫人來了。”
話音剛落，三夫人便邁步入內。她今日穿了一件石榴紅的繡花襖裙，頭上戴着幾支金釵，看起來雍容華貴。然而，平日里形影不離的三爺卻不見蹤影。
太夫人的目光在三夫人身後逡巡了一圈：“老三呢？”
“回太夫人，”三夫人笑容可掬，聲音溫柔，“三爺在粥棚那邊盯着，怕出什麼差錯。這天氣實在太冷，我還特意讓他坐轎子去的。”
十一娘微微蹙眉，總覺得三夫人的笑容中帶着幾分刻意。她正想着，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
“稟太夫人，”小廝進來報道，“三爺在路上遇到了侯爺，兩人一起去巡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