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未落，沈明宜忽然喚人進來伺候漱洗。屋內的氣氛驟然一變，空氣中似乎多了幾分曖昧的味道。
“天色已晚，今晚就在這歇了。”他望向十一娘，眼神深邃。
十一娘渾身一僵，猛地站起身來：“不行！”看到沈明宜漸漸沉下的臉色，她趕緊改口，帶着幾分撒嬌的語氣，“我剛定下規矩，您就要打破，以後誰還聽我的啊。”
沈明宜看她這般模樣，不禁失笑：“好吧，本想和你多說會話。”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，“既然夫人堅持，為夫也不好勉強。”
“明早我給您做早飯！”十一娘笑盈盈地道，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。
“算了，天寒地凍的，你多睡會。”沈明宜站起身來，整了整衣袍。
送走沈明宜後，十一娘躺在床上，長長地舒了口氣。床帳輕輕搖曳，投下斑駁的影子。秋翠在一旁整理床褥，忍不住抱怨道：“夫人怎麼把侯爺往外推啊。”
“有些事，急不得。”十一娘輕聲道，目光落在窗外的月光上。
正當她準備安歇，瑪瑙急匆匆推門進來：“夫人，出事了。”她的臉上帶着幾分焦急。
“怎麼了？”十一娘坐起身來，眉頭微蹙。
“二夫人今日派人給侯爺送了封信，還特意讓一個小廝留下。”瑪瑙壓低聲音，湊到十一娘耳邊，“是蘇輝文告訴我的。”
十一娘心中一凜，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被角。二夫人突然給沈明宜送信，還留下小廝...這背後必有緣由。難怪沈明宜說要和自己說話。
“去查查那個小廝的底細。”十一娘沉吟片刻，吩咐道。
瑪瑙領命而去，十一娘卻已經沒了睡意。
二夫人這一舉動，究竟是為了什麼？十一娘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。
就在這時，外面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。十一娘警覺地轉身，卻見是秋翠端着一盞熱茶進來。
“夫人，喝口茶暖暖身子吧。”秋翠將茶盞遞到她手中，擔憂地道，“這麼晚了還不休息，當心着涼。”
十一娘接過茶盞，茶香裊裊升起，驅散了幾分夜的寒意。她抿了一口，感受着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。
“再等等瑪瑙的消息。”她輕聲說道，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門外。
夜色漸深，府中一片寂靜。只有偶爾傳來的更聲，提醒着時間的流逝。瑪瑙回來得很晚。
窗外雪花紛紛揚揚，十一娘靠在炕邊的軟枕上，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片飄飛的白絮。屋裡的銀絲炭暖意正好，一旁的小爐子里煮着濃郁的桂花茶，香氣裊裊。
“那個小廝，你可知他叫什麼？”她輕聲開口，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。
瑪瑙微微欠身道：“是叫小福子。聽說年紀不大，也就九歲左右。”她稍頓片刻，又補充道，“蘇輝文去他屋裡瞧過，說那孩子生得白凈，舉止有禮，還略通文墨。”
“白凈斯文，還識得幾個字？”十一娘嘴角微揚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杯沿。這樣的小廝倒是個做貼身隨從的好苗子，雖說年紀小了些，但教導得當，將來必能獨當一面。
屋內暖意漸濃，十一娘將茶盞放在一旁的小几上，轉而問起另一件事：“葉姨娘近來如何？”
瑪瑙收拾完最後一件衣裳，走到十一娘身邊，壓低聲音道：“聽她身邊的丫鬟說，這些日子胃口不好，夜裡也睡不安穩。”她環顧四周，見無人注意，又悄聲道，“她貼身的梨綺還特意託人去福緣寺求了符水。”
“葉姨娘還信這個？”十一娘挑眉，語氣中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訝異。
“可不是。”瑪瑙一邊給十一娘添茶，一邊說道，“她對慈輝師太深信不疑，年年都要給福緣寺送香油錢。去年冬天還特意去上了一炷香，說是保佑家宅平安。”
十一娘抿嘴輕笑，這府里人雖不多，倒是各有各的講究。有的信佛，有的拜神，連帶着府中的氣氛也顯得格外熱鬧。她端起茶盞，輕輕吹散漂浮的茶葉，忽然想起林家的事。
“對了，林家最近可能要請我指導林小姐的女紅。”她放下茶盞，正色道，“兩家住得近，你讓幾個年長的媽媽打聽打聽林小姐的情況，好讓我心裡有數。”
瑪瑙點頭應下，又聽十一娘提起金魚巷的事：“年關將近，你讓人送五十兩銀子過去，告訴他們安心過年，等雪化了再說其他。”
交代完這些，十一娘看了眼窗外漸暗的天色，叮囑道：“明日丑時來喚我。”
第二天丑時，十一娘被瑪瑙喚醒。寒冬臘月的深夜，她在暖和的被窩裡磨蹭許久才爬起來。屋內點着一盞昏黃的燈，映照出她略顯疲憊的面容。
梳洗完畢，她歪在榻上吃了個蘋果，卻始終不見沈明宜的身影。心中疑惑漸起，便讓瑪瑙去打探消息。
不多時，瑪瑙回來，面色古怪：“侯爺正在曾姨娘那邊用早膳。”她躊躇片刻，又道，“丫鬟問我何事，我只說是來看侯爺可曾去早朝。”
屋內諸多丫鬟都低着頭，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。有人悄悄掩面輕咳，更顯得這份沉默格外難熬。
十一娘心下訕然，沒想到沈明宜竟是不打算來。她強自鎮定，卻覺得臉上一陣燥熱。
見瑪瑙欲言又止的模樣，她索性問道：“還有什麼事？”
“聽說昨夜侯爺是在曾姨娘房裡歇的。”瑪瑙說這話時，聲音越來越低。
十一娘更覺難堪。這府里三位姨娘都派人盯着她的一舉一動，今日一大早就讓得力丫鬟去打探，怕是要惹人閑話了。她在心裡埋怨沈明宜，明明說好今日服侍早膳，怎能失信於人。
可轉念一想，昨日不過是自己隨口一提，沈明宜當時也說了不必那麼早起。是自己太過在意，反倒弄巧成拙。她望着窗外漸亮的天色，忽然覺得有些可笑。
原是因為拒絕了他，心中不安，才想着借服侍早膳來討他歡心。如今想來，未免太過謹小慎微了些。這府中內務本就該由她做主，歇在誰房裡多久，也是她安排沈明宜同意的。有什麼好惶恐的？
想明白後，她長出一口氣，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。瑪瑙見她神色漸漸恢復如常，笑道：“廚房今日用冬蟲夏草煨了烏雞湯，我讓人給您盛一碗來。”
“好。”十一娘點頭，“順便把我的綉品箱子拿來，我要挑些簡單漂亮的給林小姐做樣子。”
待瑪瑙去安排這些，她便開始思索如何應對即將到訪的客人。屋內燒着地龍，暖意融融，她拿過一本賬簿，一邊翻看一邊思量。若是瑾姐兒來了，允哥兒定會跟着，得想個法子讓那孩子在自己屋裡玩得開心才是。
“瑪瑙。”她合上賬簿，喚道。
“奴婢在。”
“你可知道小男孩喜歡什麼玩意？”
瑪瑙站在原地，神情為難：“這個......”她想了半天，搖頭道，“奴婢不大清楚。您是要準備些什麼給允哥兒玩？”
第一百零四 太夫人送的手串
十一娘嘆了口氣，望着窗外飄落的雪花：“我小時候玩的怕是不合允哥兒的心意。”
“要不奴婢去打聽打聽？”瑪瑙提議道。
“也好，晚上回來告訴我。”
正說著，東長媳婦進來，見十一娘這般早就坐在窗邊，頗為驚訝。她手裡捧着一個食盒，香氣四溢：“夫人，這是廚房剛煨好的烏雞湯，還熱着呢。”
十一娘接過碗，輕輕抿了一口。湯味醇厚，雞肉鮮嫩，暖意從胃裡蔓延開來。她看着窗外的雪景，心中漸漸平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