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夫人抬手扶了扶髮髻，深吸一口氣：“第一件事，你要把侯爺賞的一百兩銀子，好好置辦一個新的頭箍。”她站起身，走到女兒面前，“要比你之前戴的更貴重、更精緻。侯爺來時，你要戴上它，告訴他你有多喜歡這份禮物。”
曾桃夭抬起頭，臉上頓時浮現出遲疑之色。嘴唇翕動幾下，卻終究沒說出話來。
“怎麼？做不到？”曾夫人的聲音陡然轉冷，目光如刀般鋒利。
“做得到！”曾桃夭打了個激靈，手指幾乎要將衣角絞碎，趕緊答道。
堂屋裡一時陷入沉默，檀香裊裊升起，帶着幾分壓抑的氣息。
“第二件事，”曾夫人踱步到窗前，背對着女兒，“我走後你就去向十一娘賠罪。請她幫你換個太醫，並答應在臘八前養好身子。”
曾桃夭的手指微微顫抖，眼中閃過一絲不甘。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道斑駁的光影上，彷彿要將它盯出一個洞來。
“最後一件事，”曾夫人轉過身，目光灼灼地看着女兒，“從今以後，葉姨娘怎麼做，你就怎麼做。對十一娘絕不可有絲毫怠慢，否則，你也別想再見到我。”
這句話徹底擊垮了曾桃夭的防線。淚水無聲地滴落在她那件桃紅色的褙子上，暈開一朵朵暗色的花。她的肩膀輕輕顫抖，卻死死咬着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。
看着女兒的模樣，曾夫人心中也是一痛。她走過去，輕輕撫摸着女兒的髮髻：“桃夭，忍一時風平浪靜。現在不是計較虛名的時候，你要記住娘的話。”
曾桃夭再也忍不住，嚶嚶哭了起來。淚珠順着臉頰滑落，一顆接着一顆，彷彿斷了線的珍珠。
曾夫人嘆了口氣，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遞給女兒：“擦擦眼淚，別讓外人看見。”
堂外傳來腳步聲，一個丫鬟探頭進來：“夫人，外面有人找。”
曾夫人點點頭，最後看了女兒一眼：“記住我說的話。”
與此同時，十一娘的院落里。
十一娘忙完瑾姐兒的事，正準備歇歇喝杯茶。一個小丫鬟匆匆進來稟報：“夫人，庄長仁家的來了。”
十一娘重新坐下，手指輕輕敲擊着檀木桌面：“讓她進來吧。”
不一會兒，一個身着鸚哥綠潞綢褙子的婦人走了進來。她頭髮梳得一絲不苟，髻上戴着朵大紅絨花，耳垂上的赤金柳葉耳環隨着步伐輕輕晃動。
“給夫人請安。”她穩重地屈膝行禮，動作熟練而不失體面。
十一娘讓瑪瑙搬來小杌讓她坐，但庄長仁家的連連推辭，恭敬地站着，眼角眉梢都透着謹慎。
“坐吧，說話方便些。”十一娘淡淡道。
庄長仁家的這才小心翼翼地在杌子邊上坐了，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個用麻繩和草紙釘成的小本子。
“夫人，金魚巷這個月的賬目都在這裡了。”她雙手將賬本呈上。
十一娘示意瑪瑙接過，開口問道：“可有什麼特別要說的？”
庄長仁家的立刻打開了話匣子，從棉襖的支出到每家每日的用度，她都記得清清楚楚。說起話來雖然細碎，卻條理分明。
“這個月給老劉家添了兩床棉被，他家老太太風寒，需要多添些被褥。還有宋家的小子開春要去私塾，我給他添置了幾件體面衣裳...”
十一娘聽着她娓娓道來，看着這個婦人說話時眼角眉梢的機敏之色，心中越發滿意。
“沒想到你還會記賬。”十一娘端起茶盞，輕抿一口。
庄長仁家的有些不好意思，搓着手說道：“都是胡亂記的，比不得那些賬房先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