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四章 對峙
“侯爺這是在忙什麼？”十一娘笑着問道，手指輕輕拂過炕几上的書冊，“妾身中午一直忙到未時，下午又和三嫂商議掃塵之事，未能服侍侯爺用膳......”
沈明宜靠在炕上的迎枕上，眼神有些渙散，彷彿心事重重。聽她解釋只是隨意點頭：“在母親那用的膳。你有事儘管去忙，不必管我。”語氣中帶着幾分疲憊。
十一娘心中暗暗鬆了口氣。三夫人約她明日一早去理事堂碰面，分派年節諸事給賬房媽媽們，怕是要忙上一整天。她方才說這些，本就是想試探沈明宜的態度。
屋內一時陷入沉默，只聽得見炭火偶爾發出的輕微爆裂聲。
“你小時可在閩南待過？還記得些什麼？”沈明宜突然開口，目光炯炯地望着她。
十一娘心頭一跳，手中擺弄書冊的動作頓了頓。這問題來得突然，教她如何作答？她強作鎮定，臉上依舊帶笑：“妾身那時年幼，記不清了。”頓了頓，又補充道，“侯爺若有什麼想問的，不如讓父親來府上坐坐？”
沈明宜眉頭微蹙，沉吟片刻，擺手道：“算了。”語氣中帶着幾分失望，目光又重新落回案前的文書上。
看來確實有事相詢，卻又顧忌大老爺。十一娘心中暗忖，莫非與五姨娘有關？她抿了抿唇，試探着問道：“要不，妾身回趟娘家，向姨娘打聽？”
“不必了。”沈明宜抬眼看她，語氣淡然，“你們女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，就算在閩南住上十年八載，只怕也是一問三不知。我另想他法吧。”
十一娘苦笑，卻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在理。她正想說些什麼，忽聽外間腳步聲響。
沁雨興沖沖地折返，手中捧着一卷畫軸，臉上帶着幾分喜色：“侯爺，找到了！”
沈明宜眼前一亮，立即坐直身子：“拿來看看。”聲音中難掩急切。
沁雨向十一娘行禮後，小心翼翼地將畫軸在炕桌上展開——竟是一幅輿圖。紙張已經泛黃，邊角處還有些許破損，顯然年代已久。
沈明宜俯身仔細端詳，手指不時在圖上某處停留。眉頭時而舒展，時而緊蹙，似在思索什麼難解之事。
屋內一時寂靜無聲，連炭火的噼啪聲都顯得格外清晰。
十一娘也湊近觀看，只見圖上標註着閩南、嶺南、桂林、蘇杭等地名，還有南潯。這是浙閩粵桂四省的輿圖。她的目光在福州一帶徘徊，心中不禁泛起疑惑。先是問她記不記得閩南往事，又看這輿圖......沈明宜到底有何打算？
良久，沈明宜抬起頭來，見十一娘一雙明眸好奇地望着自己。他輕嘆一聲，解釋道：“今晨趙九保托韓珠送信來。”
十一娘思忖片刻才恍然。趙九保是南方最大的海盜，其家族與歐家對峙數代，近日方獲大赦。這消息在雲京傳得沸沸揚揚，連後宅婦人都略有耳聞。
韓珠身為浙江按察使，又是梁閣老的親家，與趙九保有所往來倒也說得通。只是不知韓珠何時與沈明宜交好至此，竟替趙九保傳信？一個海盜頭子，給沈明宜寫信又是為何？
“韓珠為何不替趙九保尋梁閣老，反倒來尋侯爺？”十一娘輕聲問道，眼中帶着疑惑。
沈明宜見她一語中的，不由長嘆一聲。自昨日聽聞太夫人那句“這不過三四個月，就和十一娘有說有笑了”，他心中便覺不安，及至見那新換的帳子更是渾身不自在，索性去了曾姨娘處。誰知不但未能平復心緒，反倒更加煩悶。